吃人一口,還人一斗;還不了一斗,還一碗也是心意;如果連一碗都還不起,還半口總可以吧!這才是台灣人知恩圖報的人情義理。
楊志良教授
2020.03.27
台灣早年醫藥衛生落後,偏遠地區更是如此,許多西方國家具醫療背景的傳教士來台協助,加拿大、挪威、美國、義大利、瑞士等等,名單可以列出長長一串。1990年,具有醫學專業、資歷及熱心社會福利的立委,組成跨黨派的厚生會與厚生基金會,每年辦理醫療奉獻獎。直到近年,獲獎者仍大多是早年來台的外籍人士,再加查考,其中竟然以義大利人最多(如附表)。八位得獎義國人士中,最早的一位是1952年來台,最後一位於1971來台,至今也有半個世紀。他們在台灣最艱困的時期,在包括澎湖在內的偏遠地區設立醫療機構,出錢出力、盡心盡力,可說於台灣有大恩。
我因有特別的因緣,有機會與他們相處相知。1990年,第一階段全民健保規劃完成,我從經建會歸建台大公共衛生學院。當時醫院管理成為「顯學」,台大設立「醫療機構管理研究所」(現整併為「健康政策與管理研究所」),由我擔任第一任所長。就在此時期結交了兩位「損友」,首先是楊敏盛先生,要我擔任中華民國醫院協會秘書長。我認為疾病分類是醫院管理的基礎,便在台大、馬偕病歷室主任協助下,辦理疾病分類人員考試。因為辦理嚴謹,其證書普遍為公、私立醫院認可,成為病歷室人員任用的重要資格證明及敘薪加給,這是極少數由民間辦理,並受到公立醫療機構認可的證書。
在協助醫院協會期間,遇到另位「損友」。時任埔里基督教醫院行政副院長的成亮先生前來看我,認為更需要協助的是教會醫院。那時全民健保尚未實施,這些神父、修士在偏遠地區行醫,艱苦付出,收入卻十分有限,需要從母國及在台募款。
當時基督教與天主教各自設有教會醫院協會,理事長分別為馬偕醫院的吳再成院長,及耕莘醫院的乳房外科醫師陸幼琴修女。在成亮兄的遊說下,二個教會醫院協會合併,由成亮兄擔任秘書長,邀我義務擔任顧問(好像後來再也沒有此職)。我們自行開車,拜訪每個教會醫院,提供醫院經營管理的意見,說明未來實施全民健保的願景及因應之道。
因此之故,我大概是全台灣教會醫院的「住院紀錄」保持人,因為除了馬偕及耕莘,教會醫院都不在台北,為了節省經費,我皆捨旅館而借住醫院的空床。但我自認對於信仰完全是「朽木不可雕也」,所以提出條件:不可對我宣教,但用餐可以參加禱告。關於用餐和禱告,我還發現一件趣事,就是如果那一餐食物簡單,只有兩片吐司及一根香蕉,禱告時間就很長;如果豐盛,時間就比較短(請教會人士勿怒,也可能是個人心理錯覺)。我跟這些神職人員交往之中,發現相果然由心生,總覺得他們特別莊嚴動人。某次帶還在讀小學、常不受控的女兒一同前往拜訪,午餐十分簡便,但她看到修女們對病患如此無私的奉獻,竟然也正襟危坐起來。
我在台大任教期間,因緣際會跟隨林家青教授,學習電腦在醫學院統計上的運用,有師乃通,沒上過一天正式課程,居然也跟幾位研究生開發了一套公、勞、農保費用申報的PC軟體,大受教會醫院歡迎,也曾購買PC贈給東部的醫院。跟這些教會醫療人士交往,除心靈上獲得無上滿足外,還獲得神父、修士招待喝些紅酒(據說葡萄酒正是神父發明的),澎湖惠民醫院的何義士修士滿臉大鬍子,他的紅酒特別令我懷念。
如今義大利新冠肺炎疫情嚴重,台灣曾受人無私的幫助,是時候有恩報恩了。遂擬發起集資一千一百萬,購買並贈送十萬個N95口罩給義大利醫療單位。當然,比起他們照顧台灣偏遠民眾超過半世紀的付出,這當然不及千百分之一,僅能算是略盡棉薄之力而已。行善本應不欲人知,但受疫情影響,大家多有財務困難,我只好高調拋磚引玉,捐出二十萬,算是還了大鬍子的一口紅酒。期盼各界雪中送炭, 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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